七

星海坊主还记得，那个偶然间得知母亲重病真相的小小少年，一双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无法理解，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，“你为什么要喜欢妈妈？”
 他不懂爱，不懂为什么明明相爱，却还要毫无悔意地把对方害死，这真的是爱吗？爱难道不应该是，期望着对方好好的吗？

他不知道如何告诉神威，神威也无法感受到那样，哪怕死去也想要相守的爱意，所以星海坊主，成为了神威逃避情感，舍弃“软弱”的罪魁祸首。

那么现在他是已经找到了那个，能为他解答的人了？
 就算烙阳一战解除了心结，如此根深蒂固的观念，就会被如此轻易地改变了吗？

“这个词我太久没沾，现在也不太想捡起来。”
 神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，从高杉的角度，只能看到被他鬓发微遮的唇，在小幅度开合。
 “那种东西，你认为有就有，没有就没有吧，我不在意，他也不在意，因为现在这样就很好。”

“如果那一天站在徨安的是我，秃子，我会和你做出一样的事。”
 蓝色眼睛的男人极其少见的，没在脸上摆出惯用的笑脸，而是一副不显半分情绪的，毫无波澜的模样。
 “如果只有分离才能保证花不枯萎，那我希望……”
 “那家伙能和我一起去死。”

在场的人都知道神威指的“那家伙”是谁，星海坊主也不例外。
 他看见了神威的表情，他站立在前方的身影，隐隐有着江华的轮廓覆盖，却又在最后，叠上了星海坊主自己。

——“和我一起死吧，江华。”

这是星海坊主舍弃了生死抛出的邀请，而那个被邀请的女人，则毫不犹豫地搭上了他伸出的手。

“当然，我不会让他死的哦。”神威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，“我和你不一样，晋助也不是那个人。”

所以不存在重蹈覆辙。但神威的的确确，是他神晃和江华的孩子——他得到了江华的柔软，也有神晃前进时的强硬。

他改变了想法，却也没有改变，但至少，他尝到曾经父母所品尝到的，令人贪恋，并且无论如何都不愿失去的东西。

“没别的事就快点走吧，把那几个准备吃霸王餐的地球人一起带走。”神威用拇指点了点身后被自己破开的大洞，对星海坊主示意。
 “我是夜兔阿…唔唔！”神乐口癖还没完全冒出的时候，她就被银时狠狠扣住了嘴。

“别说了！你就留在这里吃！”

银时把胡乱挣扎的神乐狠狠摁在地上，并对着神威嘿嘿嘿傻笑，希望他网开一面，给高杉开口提个情，至少让他们把伙食问题解决。他很复杂，明明他和高杉才是老同学，现在却要靠着老同学的老婆说话，就是不知道高杉是不是耙耳朵啊？

“算了。”神威想了想，“当亲宴吃吧，一会拜托万齐先生。”
 因为我也饿了，这种话他没说出口。

高杉当然不会拒绝，不如说能满足神威的小要求也会让他心情愉快。

长桌海鲜宴，除了高杉都在胡吃海喝。

“神威，屁股会不会痛阿鲁，银酱说男人交男朋友最需要度过的难关就是屁股痛了的说。”神乐跟前摞着一叠盘子，此时正捧着个大的，不断往嘴里倒。

“不会啊，虽然都是第一次但意外地契合哦，而且后期很舒服，你可以试……”
 神威还没说完，脑袋就被银时一巴掌扣在了桌子上。

“你在教育自己的妹妹什么东西？啊？”

“那，恋爱的喜欢，和我对银酱，新八唧，秃子，还有神威的喜欢有什么不一样阿鲁？”

“哈，每个人不一样，你的话，会脸红心跳，身体发热，内裤湿……”

这回神威被星海坊主和银时一起捶下来的拳头，“咚”一声重响，又磕在了桌面。

“你儿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？说起来你第一次见孩子他妈的时候大蛇也立刻立起来了吧，该说那个呆毛不愧是你的后代？玩蛋了啊神乐，有了淫o血统以后交了男朋友岂不是第一天就直奔love ho……”

银时的脑袋被新八直接拍进地里了。

然后高杉很自然地令五指穿进神威额发，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他被撞到的额头，用筷子夹了块肉，安抚一样地凑到神威嘴边，被神威一张嘴迅速叼了去。

银时、星海坊主、新八：……
 神乐：？

八

星海坊主一度觉得眼前这样和谐的场面是在做梦。该打闹的打闹，该恩爱的恩爱，完全找不到在烙阳星时那副杀气腾腾的血腥图景。银时喝高了，新八在拍他的背，神乐坐在神威对面吃，而神威正有些好笑地，以轻描淡写的姿态给高杉说自己以前的事。

比如妹妹的衣食起居从小就是他负责，不管是洗澡还是换尿布，虽然听到这里的神乐直接把盘子砸了过去，但还是被笑开的神威接了下来。

比如第一次杀的家伙，是在夜晚企图对母亲和妹妹出手的恶人，虽然首次沾血却没有任何不适，甚至在那份黏腻的触感，和令人作呕的味道里感到难以遏制的愉快。
 比如生理知识，是跟在凤仙身边时，很早很早就了解了的。

神威废话不多，像是旁观者叙述一般，三言两语就勾勒出了故事大概，没什么情绪起伏，执烟静听的高杉却能从中捕捉到对方并未展露出来的情感。他偶尔会回几句，但多是安静——他觉得如果其他碍眼的人能被从飞船扔下去，让这里彻底安静，会更好。

“爸比？”神乐看着突然站起来的星海坊主，咽下最后一口肉，也跟着站了起来，“要走了吗？”
 “啊。”星海坊主把喝的烂醉的银时拖在地上，背对着神威告诉神乐，“爸爸之前的问题，已经得到回答了。”

他从没对江华说过爱，江华对他自然也没有，而他唯一算得上告白的话，是那句憋了半天才挤出来的——“做我的搭档吧！”。

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，只是这么呆在对方身边就很满足。

那么作为他们的儿女，能找到这么一个“搭档”，不就可以了吗？

神威看着星海坊主的离开，一句话也没说。他和那个人没什么好说的，神乐也一样，他们暂且还不会像普通家人那样其乐融融地叙旧，因为还不到时候，他还不是最强，神乐还没有长大，旅途没有终止，一切都还在继续。

他们各自奔在不同的道路，却并不是分崩离析，只是向着同一个终点努力追寻。

“你的做法和我预想的一样啊。”
 高杉轻点着烟杆将尘灰磕去，浅嗤一声为闹剧做出总结。

神威会和那个星海坊主大打出手他能猜到，最后也没能父子谈和，也没出乎他的预料。

神威的性子他摸得透，比起好哥哥好儿子，他更多的生命是奉献给海盗自由的，以前没能绊住他脚步的东西，现在也不会。他不可置疑地爱着自己的家人，他们是他的骄傲，是他的柔软，但不会是他的弱点。

“是吗，看来你也很看好这样的沟通手段。”
 和你进行这样的厮杀式交流也没问题哦？神威眨了半边眼，偏着脑袋调侃高杉。

“我的身体可经不住这种折磨吧？”和夜兔截然不同，真打起来他哪有胜算。

“居然称之为折磨，窃国游戏的时候明明很乐在其中嘛。”
 神威看着接下来到来的人把狼藉收拾干净，把椅子拖得离高杉近了些，一把夺走他欲抽的烟。

“那也只是要斩断过去的必要手段罢了，对你而言，拿下那样的脑袋不是轻而易举吗。”

高杉任他抢，也不恼，不减兴致地拿幽绿的眼瞳锁着神威，就像在盯即将吃拆入腹的美食。

而神威不会不知道他这眼神的含义，想要戒烟，那当然得把习惯吮在嘴里的东西换一换，换成比烟草更令人迷恋和沉醉的……

“可惜最后谁也没能成功拿下来哦，虽然意外收到了别的脑袋…这是什么另类的补偿吗？”
 神威为高杉想做的事做了个铺垫，他在说的时候意味深长地望着高杉腹下长着“脑袋”的地方，就差吹个流氓一样的口哨。

高杉直接地把他的后脑压了过来。
 “如果还不够满足，是不是还需要再深入探索…才可以。”

神威没忍住笑出声，顺着他的姿势，探上去跟他接了个绵长的吻。

他们都是彼此生命中唯一心动，并且唯一相互交托的人，神威当然有自己的判断，他不会被感性支配，当然也不会由理性主导。二者合一才是正确，他和高杉晋助太合适了，这两个游走在地狱边缘，却又迟迟不进的人，都一样有着想做的事，一样还不愿早早踏进地底。

如果踏的话也一定是一起吧。
 反正，虽然不能结婚戴戒指之类的玩一场浪漫，却也是男朋友了。

“对了。”
 神威放任高杉伸进自己衣服里的手，配合地揽着他脖子，仍是一贯笑意盈盈的模样，用轻快，却意外认真的口吻对自己的男朋友说——

“下次带你去见我母亲吧，晋助。”